海面上的小太陽|宥彤


在太陽背後才會看見陰影,世界因此都變的立體。

  她很常笑,笑的很真誠。

  我們在球隊相識。原來談話交往的內容也僅限於我們各自和球隊的羈絆,偶爾寒暄玩笑之類的。她球打得好,卻是最少出現在球場的一個。

  一直覺得她是樂天灑脫的,慵懶不羈的浪蕩形象、看似迷糊又滿不在乎的個性,坦率的讓人很難不與她親近,即使是我這麼一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亦然,我想是她的單純率真,成就我們交好的契機。

真正開始認識這個人,不是什麼時間的累積,只是一次偶然,一個下午。那天來的很意外又平凡。

  本只是扒著飯隨意聊著,不知不覺聽她說了許多,從閒話家常到學校人際生活裡的種種,然後是她的感情生活,似是久未傾吐般一股腦兒地訴說著,我一邊傾聽,一邊驚訝著自己從來不認識她的一面,敏銳善感的心思、不人云亦云的堅持、不多矯飾地回應世界加諸在她身上的惡意,好像看見了飽滿的靈魂,是如此深邃又安好地藏在深處,我彷彿遇故知般地欣喜。

  其實我們一個學期裡見面次數不多,但自那個下午以後,我們會偶爾相約,有時她找我,有時我找她,微弱卻沒有斷掉的連結來自互相的想念。

自己在感情上的經驗雖相當貧乏,卻輾轉從好友口中見識許多愛情的輪廓。

  她的便是其中一種。常聽她笑談感情裡的細節,很多時候以一種開朗又半帶挖苦地口吻,既洋溢著幸福又摻雜著違背自己原則苦痛的矛盾,她是那麼謹慎細膩的面對自己在親密關係裡的焦慮和煩躁,我像是找到那塊足以構築整體的拼圖,完整了印象裡她個性的樣貌。

我喜歡和你聊天。

  我自認對於人際間交往互動傳達的隱晦訊息還算敏銳,然而自信的匱乏卻能夠讓人變得愚鈍,因而總需要一個明確的暗示作為關係確認的擔保,讓不安的狀態有個憑藉能落地。

  而她會說:「我喜歡和你聊天,感覺很舒服。」她也曾說喜歡我拍照的眼睛,喜歡我的視角,她不說很漂亮或很棒這類的形容,只是用了「我喜歡」,這是我所能想像的最好的讚美。

只是水星逆行而已。

  我其實不太相信逢九不吉這類的說法,畢竟自己十九歲這一年過的中庸平凡,與過往的日子幾乎無異,但在她十九歲這一年發生的太多,水星逆行我也開始信了幾分。

  這年暑假她休學了,脫離與學校的關係以後,練球時間自然見不著她的身影,搬離家裡的同時也少了父母的金援,她同時打幾份工,開始自力更生,為下一餐柴米油鹽煩憂;這一年感情路也走的顛簸,那個他的存在雖然偶爾給生活一點幸福,最後卻也沒能成為她心靈上的堅強支柱;但這些都熬得過去,最令她悲痛的,還是陪伴她多年的狗兒忽然離世;這一年,她獨自承擔著遠大於這個年齡所能背負的傷痛。

  我不知道有多少個夜她被巨大的憂鬱吞噬,難以入眠,面對無從想像的沉重與空洞,依然在生活的漩渦慢慢調適著,她應該是我認識最勇敢的人了。

  常常,面對你無助的自白我只能束手無策,只希望自己有通天的本領,能替你多擔一點,讓你不那麼難受。迷信也沒關係,我更願意去相信,妳已經過了最苦的一年,觸底反彈的力量勢不可擋,接下來會過得好的,我是真的這麼相信著。

總是忍不住用最大角度的笑迎接妳,也笑一個給我看吧。

  她是懂得生活的人,心靈的眼遼闊的能廣納世界,心思又細膩得能撿拾掉落的針;她也是狡黠又幽默可愛的人,會在我的手背留下清晰的齒痕,提醒健忘的我,記得這份想念跟喜歡有多深刻。

  總在打工的咖啡廳給我打折,有一次還瞞著老闆偷偷請我吃烤布蕾,後來老闆下樓之後說:「請妳朋友吃烤布蕾啊。」我們笑而不語,只見妳滿懷歉意的端著第二個烤布蕾過來,背對著老闆的那一秒,用苦笑、眼神和唇語對我說了一百萬次的抱歉。其實啊,根本不用道歉,兩倍的飽足跟幸福,還有認識妳擁有的快樂跟滿足,我才要謝謝妳一百萬次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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